上周六在纪念沈达明先生诞辰100周年的大会期间,石院长邀请我作为校友代表参加今天的法学院2015年新生开学典礼并讲几句话,我有点受宠受惊,可还是壮着胆子接受了。
记得一个多月前,丁激中老师采访我时请我送给贸大法学院的同学一句话,我当时说了八个字,仰望星空,脚踏实地。今天,我想再次把它送给大家。多年以来,贸大法学院的学生一向以上手快、务实踏实而闻名,可以说是我接触过的所有法学院毕业生中脚踏实地的代表,有时候我甚至担心他们是不是有点太务实了,会不会影响他们今后更长远的发展?所以我今天想重点谈一谈“仰望星空”- 我们的责任和使命。
我是作律师的,不太会讲大道理和虚的东西,所以就结合我自身的经历和感触来谈谈吧。
今天对我而言也是个特殊的日子。26年前的今天,1989年9月24日,我作为国际经济法系的一名新生,第一次走进了经贸大学的校园。那时的我,对法律一无所知,对学法律将来能做什么也没有任何的概念。转眼26年过去了,作律师也有近20年了。回首走过的路,最大的感慨就是自己的运气太好了。
26年前,法律还是一个冷门专业,我的第一志愿是国际贸易,第二志愿地是法律,而之所以选择法律,仅仅是因为当年只有国际经济法系在湖北省有两个招生名额,其它专业都只有一个名额。我分数不够,上不了国际贸易专业,就被调剂到法律系了。我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走进了法律的大门。
法律就法律吧!好在那几年中国的外经、外贸空前活跃,四年里牢记冯大同先生给我们灌输的“懂法律、懂经贸、懂外语”的三懂宗旨,认真学好每一门课程,希望毕业后能到中粮、五矿这样的大公司去工作。可到毕业那年,赶上了中国律师制度改革,一大批私营律师事务所应运而生,干得风生水起,法律服务市场上“三懂”人才稀缺。律师这一专业对口、看上去又体面、又自由的职业,自然成了我的首选。
要当一名好律师,我觉得本科学历恐怕是不够的,所以我决定考研。可是当年法律系一共只招6名研究生,竞争太激烈了,我又有点犹豫。但是幸运再次眷顾了我,凭借着还不错的学习成绩和两届乒乓球校冠军的加分,我得到了系里唯一的保送名额,成为冯大同先生的研究生。
毕业后当律师没两年,我就有幸和王雪华老师一起承办了中国第一例反倾销案件-新闻纸反倾销案件,当时那可是轰动全国的大事,改变了我们国家在贸易管制领域里总是被动挨打的局面,连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都播出了。那时我才26岁,可谓春风得意。
之后加入金杜,没两年赶上北京申奥成功,我又成为金杜奥运团队的主要负责人之一,有幸亲身参与和见证了北京奥运会的辉煌。此后的几年里,当我还在为这么多年积累的奥运法律经验再也用不上了感到遗憾时,今年,幸运女神再次光临,北京联合张家口申办2022年冬季奥运会,在原来奥组委老领导的推荐下,经过层层选拔,我终于再次站在了奥运的舞台上,代表中国、代表冬奥申委向国际奥委会进行申奥法律主题的陈述。
有时候我在想,我为什么运气这么好,这么多好事接二连三都落到我头上?其实,我们身处的这个国家、身处的这个时代,给我们每一个人都提供了无数的机遇,可为什么有的人能抓住,有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与它擦肩而过。我想会有很多原因,充分准备、能力、勤奋等等,可就我个人而言,最主要的可能还是一种责任感吧,当一个人怀着更高、更大的责任感去做一件事情时,往往能把事情做得更漂亮、更完美,这样也才会有更多的机会降临到他的身上。
同学们,你们今天能够坐在这里,你们也是幸运的。今天,国家已经把法律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,法律已经成为各大院校最热门的学科之一,经贸大学法学院也成为了国内培养顶尖涉外法律人才的摇篮。涉外、国际化将成为你们除了法律之外最为显著和时髦的标签。
我毫不怀疑,当你们毕业时,能轻松地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,获得一份不错的薪水,穿着西装革履,出入高楼大厦。但是,如果这些就是你们追求的目标,那你们的目标也太低了,你们的格局也太小了。请你们记住,你们已经站在了更高的起点上,你们是我们要培养的顶尖的涉外法律人才,你们将来肯定会有更多的机会出现在国际的舞台上,代表中国,代表中国的法律人。所以,在未来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,我希望大家能够带着一份责任感来学习和工作。这种责任感,就是要为我们中国的法律人在国际法律的舞台上赢得尊重,获得与我们国家的影响力相匹配的地位和尊严。
作为一名中国律师,对此我有太多的感触。
十几年前,涉外法律业务还被我们视为高大上的业务,其实,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一些国际所、外国所扔过来的残羹冷炙,中国律师,而且还只是“三懂”的律师,才可能成为这些国际所认可的廉价的分包商。如果不是国家对法律服务行业的保护,可能他们连这些业务都不会给我们。
十几年来,我参加过很多的国际会议,也与不少的境外律师合作过,他们对我很尊重,也很热情,可是在与他们交往的过程中,我更多地感觉到他们是对中国的好奇,对中国市场、中国客户的关注,很少感觉到他们对中国法制进步的理解,对中国律师专业精神的尊重。除非涉及中国法律,否则一谈到专业问题,我们的意见总是被忽视或者否定。
十多年前,我代表一家中国国企在伦敦国际仲裁院仲裁,中午到仲裁院餐厅就餐,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事务所的名牌,我们在靠边的一张桌子上找到了“King & Wood”(金杜)的名牌,这时一位外国律师过来问我,“King& Wood”是哪个国家的律所?我说“中国”。他脸上一脸惊讶,跟我说他在这里见过不少涉及中国企业的案件,但都是委托英美律师代理的,很少有中国律师直接来这里代理案件。作为一名中国律师,当时我真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自豪,还是应该感到悲哀。
今天,与中国有关的国际业务越来越多,为什么中国市场、中国客户成为国际法律舞台上的主角,而中国的法律人却总是只能担任配角?背负在我们这一代法律人身上的责任就尽量追赶,缩小与国际一流律所、律师之间的差距。时至今日,尽管我们取得了长足的进步,可是放眼整个国际法律服务的舞台,我们只是稍微往舞台中心靠近了一些,可依旧还是配角,因为规则是他们定的,话语权还是他们在主导。
同学们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使命。我们这代人注定要在追赶中渡过,我希望当我们将接力棒交给你们时,与领先者的差距不再是百年、几十年,而是只有十几年、几年。我更希望你们在接过接力棒后,能够牢记这种责任感,尽快地追上甚至完成超越,使我们中国的法律人能真正地站在国际舞台的中心,成为舞台的主角,成为国际游戏规则的参与者、制定者,赢得国际同行们我们人的尊重,对我们专业的尊重,而不再是对中国市场的关注。
仰望星空,天空中有很多星星,希望大家都能早日寻找到心中最亮的那一颗;脚踏实地,前路也许崎岖漫长,沟壑纵横,我希望大家心怀法律人的责任和使命,负重前行,登上顶峰,去摘取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。
谢谢大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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